《夏日一隅──fksk的場合》一、兩人
深澤辰哉是典型的二枚目。
私下裡佐久間大介總是這樣說,陳述對象包括但不限於見到的每一個人;然而除了他自己似乎誰也沒把這句話當真,甚至偶爾連本人都會露出那種不置可否曖昧不明的笑容。
沒關係,他想,只有我知道這個人世界上最好就可以了。
於是他便像世上唯一獲知真理的信徒,小心翼翼地將名為「深澤的閃光點」的五顏六色的玻璃球捧在手心、護在心口,獨自一人時才高高舉起,看陽光透過珠子折射出亮閃閃的絢爛光彩。
他想起那個使他們之間的關係乃至於整段人生都產生決定性改變的午後。
「充分沉澱後再說就可以了,」借岩本照的耳,他聽見深澤開口,「不急,一天還長。」
在他認識並在乎的所有人裡,深澤辰哉是他最搞不懂的一個。
深澤辰哉愛著佐久間大介,但卻幾番推波助瀾將阿部亮平推向佐久間致使最終成功撮合兩人,臉上並未浮現不甘、嫉妒、忿恨或哪怕一絲一毫的醋意;他可能,並不那麼在乎自己吧,佐久間想,然而當這樣的疑慮在心底滋長時,深澤又堅定地拽著差點打退堂鼓的阿部亮平引導他說出那難以為外人道的設想。雖說是被宣告的那方,在與佐久間大介的情感上深澤卻微妙的佔有一分主動性。
深澤辰哉的愛像風。
他最耀眼的青春時期正對上佐久間最為陰翳的年歲。
剛踏上稚嫩為始、成熟為終點的浩蕩旅途,青春期的少年們迫切地想證明些什麼,熱血、衝動、甚至於有些激進,佐久間某方面而言直接跳過這個成長階段的內斂在眾人眼裡彷若死水了無生趣;深澤辰哉則相反,一點自戀帶來的幽默和高於常人的能力讓他輕易成為了受愛慕追捧的對象,性格上的柔軟和少許領域的笨拙則幫助他很好的融入人群裡。
他們不像一個世界的人。
可深澤辰哉看見了佐久間大介的光。
「Sakuma是有形狀的風。」他撫上他身後雙翼彷彿這些羽毛上一秒並沒有化作直接釘進牆體的利刃,於是佐久間忽地被春季裡帶著花粉顆粒的風吹得眼紅,眼眶溼潤水氣扒著眼球硬是沒有落下。
他們曾有過很長一段不交心的時期。
不是不想、不願,只是單純的「沒有」。人吶,似乎總是這樣,時間太少、事情太多,瑣碎日常像是一股巨浪推著人急匆匆往前,回過頭只見潮水打在岩岸碎成片片白沫堆疊擠佔全部視野看不清其他,習慣和遺忘成了做或不做某件事的理所當然。
他有那麼多人那麼多事情需要關注,而他沉醉於鮮血噴濺在臉龐軀體的黏稠;他認定他終究會回歸正常人的行列而不願將其拖入自己早已深陷的泥沼,而他以為他只是在用自身習慣的距離相處。
被愛包圍的自己,總還保有幾分天真,深澤辰哉想。
即使是堪稱冰河期的那段疏離的時光裡,深澤辰哉也總能感受到落於身上的那道目光。實際上的確有些自命不凡的他起初並未察覺它與其他的差別,直到渡邊翔太忍不住往他大腿踹了一腳又指向蹲坐角落的身影,他才明白那份深沉來源於何處。
說到底兩人並沒有什麼嫌隙與衝突,破冰也算順理成章;一頓飯的時間足夠讓剛到新環境的拘謹小狗化成軟綿綿任人揉捏的棉花糖。
很久以後當深澤辰哉回想起來,才意識到他一直自認主導了這段關係的進展,其實是倚仗對方永遠不會拒絕自己。
明面上的支撐者反過來成了從對方身上汲取安全感的那個,深澤辰哉幾度試圖扭轉現況;他已經習慣承接責任,突然認知到自己如此依賴旁人讓他莫名彆扭。
然而當佐久間親吻他手指露出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隨即滿臉無辜窩進他懷裡問「怎麼了」,他又覺得維持現狀不是什麼壞事,這人總歸是會滿足他奇怪的虛榮心,一如那段他不曾想起與其交心的日子,對方便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默默關注。
佐久間大介的愛是無聲擁護。
自佐久間改變人設已經過去太久,偶爾深澤辰哉會忘記這人本質還是那個陰沉小宅男,因此當他邀請對方久違的出門購物卻發現那頭手機關機了還慌亂一陣。
慌不擇路的詢問好幾人最後在阿部亮平那裡得到「大概是看漫畫看到沒電直接睡著」的答覆,深澤按捺不住內心焦躁直接殺到對方家門前,熟練地拿出密碼盒內的鑰匙開門,沒想到直接對上沙發上佐久間的視線,膽子不算大的人嚇得抖了下。
「在幹嘛?我以為你睡著了手機才關機。」「是Fukka呀。」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不像刻意顧左右而言他,更像是根本沒把話語傳進腦子裡;佐久間只微微抬眼看向來者,身體還維持著屈膝抱腿的姿勢,臉上沒有表情,彷彿進入休眠狀態僅維持最低限度的活動。
深澤辰哉自顧自坐到佐久間身旁,「還好嗎?」話說出口突然頓了下,「還是你不希望我在這裡?」
「啊,怎麼會!」佐久間終於結束待機狀態,又或者哪個字詞喚醒了他,「Fukka過來Sakuma超級開心喔,一個人很孤單呀。」
既然覺得寂寞為什麼又切斷與外界的聯繫?深澤辰哉想,也這麼問出口了。
「因為狀態不好是會傳染的嘛,因為太喜歡大家,所以如果誰被影響到Sakuma都會很難受的。」
深澤辰哉並不是習慣主動與人實質接觸的類型,但那一刻他似乎無師自通的用臂膀將佐久間環繞,讓自己成為隔絕外界不讓對方的低氣壓向外逸散的膜:「這樣Sakuma就是安全的了。」
許久之後,也可能只經過幾分鐘,佐久間才從懷抱中起身。
雙手搭在對方手腕上虛握著,深澤看向對方明亮雙眸:「可以依靠我的,」他難得坦然表達自身的獨佔慾,「Sakuma,不是『Sakuma』也可以的,我總會在。」先鋒隊長也好,元氣偶像也罷,通通都丟掉也沒關係,只要在我身邊就好,我會接住你的。
「Fukka很溫柔呢,」佐久間輕笑,只有在兩人獨處時才會露出這樣眷戀的神情,「但Fukka是最清楚的吧?我做這些事情從來不是勉強。」
在性格堪堪定型的年紀徹底打碎自己再一片片拾起重組,想變得開朗、想變得活躍、想要成為能夠對團隊有所助益的存在;以「愛」為由在這情感氾濫的時代落伍又可笑,可佐久間彷彿中世紀古舊的殉道者般撕扯自己到如此地步,深澤辰哉因為被如此深刻的愛著而得以窺見世間偉大的一角。
佐久間大介這個人帥氣過頭了啊,深澤辰哉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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